夏蹊

延禧攻略之还卿明珠 [十一]

重生设定 甜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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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十一] 宫墙

木兰秋狝当日，傅恒言辞恳切，向圣上请婚，皇后万般欣喜，皇上自然也应允。当即下旨封璎珞为固山格格，竟也免了选秀的流程，只待年底择一个良辰吉日，为两人筹办婚事。

于是，这段时间璎珞进宫便更勤了，一会儿说是富察皇后的小厨房添了江南厨子，请璎珞进宫用膳；一会儿又说是和敬公主在宫学上遇见了趣事，要说给舅妈听。璎珞的姐姐已然出阁，每回进宫觐见皇后，竟也像看到姐姐那样亲切。

今日刚走到长春宫门口，就听见和敬的抱怨：“皇阿玛也太草率了，怎么一句话就答应让色布腾巴勒珠尔来上汉人师傅的宫学？他自己乐得逍遥自在，害本宫天天替他提心吊胆的。”

正巧璎珞进门，富察皇后招呼她坐下，抿一口茶，笑对和敬说：“小王爷勤勉好学，又怎么惹到你了？”

和敬：“您还说呢，今天师傅也不知怎么了，突然要考大家当场作叠字诗。色布腾巴勒珠尔就偏要第一个起来作答，我给您学学他的诗是怎么作的。”

说完，清清嗓子：“独行路漫漫，情怀何悠悠。皎皎云上月，谷口风嗖嗖。皇额娘，小舅妈，你们说这算哪门子诗，我看就是打油诗！”

璎珞也笑：“公主可不要嫌弃这首诗，我看倒是颇有野趣。小王爷汉学底子不好，能第一个作答，答到这种程度，实属不容易，背地里定是下了功夫的。”

和敬拿起桌上的云片糕，塞到嘴里一片，含含糊糊地说：“我怎么会嫌弃他……嫌弃他的是那些贝勒贝子，他这诗一作完便个个没有修养地哄堂大笑！”

说到这里，和敬倒像是真的生气了似的：“哼！一个个还自诩出身世家，眼高于顶。可惜啊，那日在木兰围场，本宫身陷险境，他们什么也不会做，只会傻站着，接着又是被区区一只郊狼吓破了胆，若是没有色布腾，皇家的脸都被他们丢尽了。皇阿玛是没有责怪，可是他们不仅不知羞耻反省，今天反倒敢去笑话他。平日里装得像是聪明人，今天分明就是没把我放在眼里。”

和敬平日深得皇上喜爱，阿哥们都对她敬让三分，更不要说贵族子弟。这一通气发泄完，心里才算舒坦了些，没想到这会儿就是那个让她不舒坦的人，又来麻烦她了。

明玉进来通报：“皇后娘娘，蒙古王爷色布腾巴勒珠尔求见。说是今日在宫学上闹了笑话，要来讨教。”

皇后还没回，和敬便先开口：“皇额娘日理万机，哪有闲工夫理他，快打发他走。”

话是这么说，眼睛却总是瞄着窗外的。

明玉便福身又说道：“是是是，奴才这就去回话。只是小王爷来得急，现下还喘着气呢，这样赶人家走了，不知道宫里人是不是又要嚼舌根子，说咱们长春宫待人不周了，唉……”

正要转身，便被和敬叫住：“诶，你等等……”

和敬看看璎珞，又看看皇后，小声道：“他这人自是不敢麻烦皇额娘的，那要不……我去看看？”

这下子皇后与璎珞都笑了：“求咱们金尊玉贵的公主快去看看吧，要是没有公主指点，小王爷今天就是想破脑袋，也作不成这首诗了。”

待和敬离开，皇后才终于能和璎珞说说体己话：“璎珞，这段时间，你可快乐吗？”

璎珞：“当然，有皇后疼爱，有傅恒理解，璎珞是这世上最快乐的人了。”

富察皇后笑笑：“傅恒也是一样。”

“本宫家族所在的沙济富察氏，在前两朝，比不过一家名臣的镶蓝旗阿尔泰一家，也比不过出过五六位尚书的讷殷富察氏。傅恒及冠之后，心中所想便只有一件事，那就是重振沙济富察氏。”

说着这话的皇后，不再是亲切的姐姐，而是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。

“我的弟弟，我很了解。他天性纯良，不是那种能够仰人鼻息存活的人，可是他身在富察家，除了改变自己，别无他法。我知道，这些年，他过得并不快乐……就和本宫一样……”

皇后娘娘，一人之下，万人之上，享受帝王的宠爱和无尽的荣华富贵，但是眼神中依然有深深的落寞。

“记得那是永琏刚走那会儿吧，我哭着和傅恒说我并不幸福，可是你知道他说什么吗？”

皇后娘娘似乎苦笑了一下：“他说，姐姐，你就是过得太幸福了，所以连常人的快乐都体会不到了。”

璎珞放下手中的茶，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皇后：“娘娘，他是男人，又没做过父母，您……不要怪他。”

“我知道，他是在开解我，希望我记着自己肩上和他一样承担着责任。小时候有一回听说了贵族子弟强抢民女，他气得要去找人理论，说了一句为何有人荒淫无道却能纵心到老，又为何有人生来贱命苦苦求生。就因为这句话，又被阿玛好一顿打。他这些年啊，光忙着兼济天下了，没有时间想自己快不快乐。”

“所以，璎珞，谢谢你。谢谢你给了他快乐，谢谢你让他找回初心。”

年少时无忧无虑，长大后方知人世艰难。活着一日，便没有一日能够彻底地轻松，心脏始终提在胸口，怕命途骤变，牵连的会是一整个士族。因为落子无悔，人生不能再重来，自我也无法再去追寻。这一点，容音比谁看得都清楚。

她取下手中的佛珠，交到璎珞手上：“璎珞，本宫真心地希望，你们能够幸福。至少，你们还能够幸福……”

从长春宫出来，璎珞就一直在想着皇后娘娘的话。娘娘对人毫无恶意，也不屑于宫中勾心斗角的那一套，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。其实皇后娘娘并不适合皇宫吧，她不想改变自己，不想违背本心去害人，但是看在别人眼里，这就是无能。

宫里的女人，妄图冲破命运的枷锁，往往只能给别人和自己戴上更深的枷锁。尔晴想要为自己谋幸福，弄巧成拙，害人害己。不管她和昭仁世子有没有私情，皇上认为有，那就是有了。从此，她也只能在这里苦守一生。

丫鬟问月似乎猜到了璎珞在想什么，轻轻地说：“格格，这里面的妃子再落寞，也是皇上的女人啊，依旧高人一等。”

高人一等，那又如何？

“问月，我们走吧。”

“这就要走了？原来你进宫，只是来看姐姐的。”

声调里还带着几分装出来的落寞，不用猜也知道是傅恒了，璎珞转身，就看到他在阳光里，冲着自己温暖地笑着。问月也颇为识趣地退下了。

璎珞立马迎上去：“怎么？今天户部的差事不忙吗？”

傅恒笑道：“我不像你，是个小没良心的，再忙也要来看你，同你说会儿话的。”

说着，牵起了璎珞的手：“盯着宫墙看了那么久，在想什么？”

璎珞眨眨眼：“也没什么。春和，其实我小的时候就经常幻想，自己以后的夫君会是什么样的人？”

“哦，是吗？”傅恒脸上的表情仿佛在等她表扬。

璎珞从善如流：“当然啦，那些想象中的人都没有你好，你是最好的。”

“傅恒，你知道吗？我一直有一个小小的爱好，每次来皇宫，或者是在别的地方见到了什么建筑，无论是粉墙灰瓦，还是回廊构架，都会抬头看看它的飞檐戗角。不知为何，那里蹲着的一只只脊兽，我竟觉得非常的熟悉，好像上辈子就时常这样盯着它们看来着。哪怕一段段历史已经枯朽，这些脊兽却蹲守出了永恒的味道。”

说到动情处，璎珞拉着傅恒的手臂：“你看，看到了吗？那边是太和殿的岔脊，那日春宴我就想让你陪我一块儿看来着。我发现，太和殿的等级最高，它也是唯一一座拥有十个脊兽的建筑：龙，代表皇权；凤，代表祥瑞；狮子，代表威严；天马，代表吉祥；海马，象征忠勇；狻猊，护佑平安；押鱼，防范火灾；獬豸，维护公正；斗牛，镇水压邪；行什，则是一种带翅膀、猴子面孔的压尾兽，是不是很有趣？”

给心仪的人将自己喜爱的事物，就是人生一大幸事。傅恒笑一笑，也拉着璎珞往旁边走了两步，恰巧看到太和殿的正面。

“你看，正脊和檐角两坡交汇的地方，也有一只兽，名字叫做鸱吻，它的背上插着一把宝剑，置身殿堂之顶，能防止雨水渗入，辟水防灾。”

说完，又深情地注视着璎珞：“传说鸱吻是龙的第九个儿子，它因为爱上一个凡间的女子而触犯天条，被惩罚变成了石头。鸱吻痴心不改，于是就选择生生世世蹲在屋顶，一年又一年、一世又一世，看着他心爱的女子转世投胎、嫁人生子。”

“璎珞，如果，我是说如果，你嫁给了别的人，我也愿意变成鸱吻，生生世世守护着你。但是我又明白我不是鸱吻，我没有那么伟大，我必然会怨、会妒、会恨，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。”

璎珞回握住傅恒的手，慢慢靠近他的怀里：“春和，那我们就不要做那天上的神人，只做人间一对平凡的连理枝吧。”

多年之后，璎珞才知道，鸱吻确实是龙的第九个儿子，不过没有因为爱上凡间女子被贬下人间，那是傅恒用来表白情意编的故事，她追着他，他笑着由她打，两个儿子也学着额娘，一个揪阿玛的耳朵，一个伸手去捂阿玛的眼睛，一家人笑作一团。

有些东西经年累月地发酵，不曾大方地说出，却让那梁上的脊兽看得一清二楚：满腔深情相付，套路也是真心。

再说和敬与色布腾巴勒珠尔，一首诗从长春宫门口讲到了御花园，也是一个愿打，一个愿挨。

和敬：“孺子不可教，你这诗，本宫改不了。”

色布腾巴勒珠尔收回稿纸，憨厚地笑笑：“改不了就改不了吧……反正我入宫学也不是真的想学作诗的……”

和敬瞄他一眼：“没劲没劲！诶，对了！上次在木兰围场，本宫记得你说科尔沁草原有一个什么英雄，叫什么……江格尔？是不是很厉害来着，你快说说他的故事给我听。”

色布腾巴勒珠尔见她感兴趣，眼睛里也闪烁着光芒：“公主，江格尔不是一个英雄，是好几个英雄的故事。江格尔在蒙语里是征服者的意思，是很厉害的！公主要是想听江格尔的故事，奴才愿意一点一点讲给您听。”

和敬见他竟然这么上心，便也想要逗一逗他，故意装作懒懒的样子：“其实，倒也不必听江格尔的故事了。”

“啊？为什么？”

和敬这会儿是真的很想骂他笨了！不过，御花园随风翕动的蓓蕾和百灵鸟的歌声似乎替她泄露了心声。

“因为……科尔沁草原最勇敢的人，我已经见过了，他不比任何人差。”

一句话，说得色布腾巴勒珠尔当场愣住，不敢向她证实自己心中的猜测。

世上无人完美无缺，但是遇见一个愿意接纳你缺点的人，已经是罕见中的罕见。

路过的宫人只看见和敬公主站在高台之上，蒙古小王陪伴在旁，无人知道有一只南来北往的雄鹰，从此有了归宿。或许他们在深宫中待得太久，早已经忘记了真心的模样。

乾隆十二年，固伦和敬公主嫁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辅国公色布腾巴勒珠尔，因皇帝不忍爱女远嫁，破例准其留驻京师，其府邸也成为了后世唯一一个固伦等级的公主府。

二人容德兼美，琴瑟和鸣，一生安稳如意，这倒是后话了。

（未完待续）

姐妹们！下章结婚怎么样？！